全國第十二屆殘疾人運動會暨第九屆特殊奧林匹克運動會的跆拳道決賽現場，最后一記勢大力沉的下劈，得分！裁判宣布勝利的瞬間，丁昌錦沒有歡呼，他好似一棵被伐倒的樹，直挺挺地躺在賽場上。

他大口喘氣，胸腔劇烈起伏。閉上眼，他看到了父親模糊而溫暖的笑容，母親偷偷抹去的眼淚，繼父嚴厲卻關切的目光，還有弟弟妹妹雀躍的身影……

要不是后來丁昌錦自己說起，幾乎無人察覺，在這場金牌爭奪戰中，他一直強忍著左腿傳來的劇痛。

丁昌錦獲得的榮譽

2000年，丁昌錦出生于浦城縣石陂鎮岐山前村。5歲那年，他不幸觸碰高壓電，永遠失去了雙臂。一年后，父親在悲痛中離世。

繼父何光榮走進了他的生活。這個新的家庭，沒有把他當成一個需要特殊照顧的孩子。“昌錦，你沒有手，但你還有腳，還有腦子！你必須比別人更努力！”這成了繼父最常說的話。吃飯，不準別人喂，必須自己用腳，一次次失敗，一次次灑在到處，也必須自己吃完。穿衣、洗臉、寫字……所有生活瑣事，都被賦予了“訓練”的意義。繼父和母親還每天帶著他去跑步，風雨無阻。跑不動了，就在后面鼓勵，甚至嚴厲督促。

如今回想，昌錦明白了父母“狠心”背后深藏的愛。“他們不能照顧我一輩子，只有讓我自己站起來，才是真正的出路。”這份愛，為他日后走上體育之路打下堅實基礎。

丁昌錦（中）與劉曉丹（右一）合影（受采訪者供圖）

2019年，福建省殘疾人體育中心的教練來南平各地選拔運動員，一眼就相中了這個腿腳有力、身體協調性好的小伙子。

“來練跆拳道吧！”他后來的啟蒙教練劉曉丹對他說。

“跆拳道？”——對于一個沒有手臂的人，該怎么練？訓練場的艱苦超乎想象。丁昌錦不僅要靠腿完成所有攻擊動作，還要靠殘缺的身體維持平衡。每一次旋轉、踢腿、閃躲，都可能讓他重重摔在地上。汗水、淤青、血痂常伴，但他從不喊疼。“訓練條件比家里好很多，而且十幾個隊員一起練，他性格也開朗了不少。”何光榮說。

今年9月13日，站在惠州市體育館的賽場上，丁昌錦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他的身后，是那個教會他自強的家，是生他養他的土地。

決賽打得難分難解。在一次激烈碰撞中，丁昌錦的左腿劇痛難忍，腦中閃過“拿銀牌也不錯”的念頭。但他咬緊牙關，把所有的疼都化作了最后一擊。贏了！他躺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閉上眼，他想到了家人……　

采訪現場

【記者手記】

采訪丁昌錦的時間不長，他的話不多，我們問一句，他答幾個字。但當他用腳熟練地劃開手機，給我們看家人的照片，說“想把這枚金牌送給爸爸”時，那份沉默背后的深情，令人動容。

他沒有手臂，卻用雙腳穩穩站上人生最高領獎臺；他無法擁抱世界，卻用一次次踢擊，打出了自己的風采。2021年，他曾在全國第十一屆殘運會上獲得跆拳道男子K42級75公斤以上銅牌，今年又拿下全國第十二屆殘運會K41級80公斤以上金牌，從上一屆比賽的銅牌得主成長為本屆賽事冠軍，現在他有了新的更大的目標。

誠然，“生命以痛吻我，我卻報之以歌。”我不知該以何種心情結尾，但應該為他感到高興。人的一生應當怎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他做到了，他叫丁昌錦。（柯聰 江舜柏 姚華芳）